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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进洪江

作者: 刘鸿洲2022/08/12情感日志

1997年秋天,第一次到洪江,领略了这个高墙深院古商城的韵致。

站在沅水和潕水交汇处,壮观而宏阔。那正是农历的七月中旬,岸边燃起一堆堆的纸钱冥烛,长长的火龙,映红了江水长天,也托起了这座古城的万家灯火。这炽热隽永的场景,已成为洪江古城给我无法抹去的第一印象。

洪江,是我从小就仰慕的闻名遐迩的“大都市”。沅水水系,发源于贵州,逶迤而来,到得洪江,已成浩然之势了。一些繁华的码头、富庶的商埠,明珠般地嵌缀在去往洞庭湖的水路上, 这里是沅水上游最大的码头,是大湘西最重要的商品集散地。

新鲜和激动,催促我抓紧用画笔尽可能地记录下视觉捕捉到的印象。我一边走进洪江,一边停下来画速写——画了整整两天,一直画到江边。

古商城里,时宽时窄的石板街巷,上上下下,错综复杂得让人仿佛走进一个迷宫。坎子、踏步、石板,被多少双赤着的脚和各式的鞋子,磨得油光光的,没有了棱角。坎子旁的拐角处的某扇容易被忽视的小门,或许就是哪一家钱庄的秘密通道的出口。而在狭窄的小巷里,时或在两个院子的上部,架设着一道相通的廊桥,成为单调的巷子中精彩的点缀。

在商城里,家家的石头大门都开得极富气派。门头上饰有精致的门罩,门罩下每每悬挂巨大的匾额、灯笼。而临街的窗户,往往都开在二楼以上,少而小,小而结实。大墙深院仍然属于徽式建筑的模式,完全建在一大片的山坡上,各式缤纷的高墙,都会随着这些上上下下的小巷,作相应的变化。马头墙也就依秩一递一递地升高,或一步步地下降,并无一定的规矩。随着道路的曲折,建成带有转角或弧形的大墙亦或有之,看得出当地建筑师们应时取势的迁想妙得,随着性子自由发挥,简直要为所欲为了。

而稍为平整之处的大墙,有时会逼近人的视点,成为一种巨大的展示。因年代久远给白粉墙造成的那些斑驳,那些水渍、疤痕、青苔,那些微褐的、淡黄的、浅赭的、绛紫的、灰绿的些微生动的变化,像轻音乐中的丰富多彩的节奏,让这些无语的高墙,不至于沉默, 使它们在冷寂的美感中,透出历史的沧桑、过往的从容,隐含着人世的暖意。

大门外的空旷之处,一定设置有大而结实的消防水缸。 这水缸守护着大墙,成为古商城有别于别的古城的最具特色的风景。它作为古商城的重要特征,展示着,述说着。财富的积累和财富的守护的诸般道理,都浓缩在这大墙和水缸中间。

偶尔有一两户人家的大门开着,让人可以窥见阴翳的庭院里,有一些石头花架,上面养植着一些花木盆景。看得出这些主人的后代,都因袭了先人的生活品位。当时防疫部门刚刚发出了一场疫情警报,我也就自觉地不去打扰别人,没敢造次去登门拜访。

真正进入古镇人家已经是二十多年之后的事了。戊戌十月,参加由湖南九歌画院组织的洪江写生,我得以再次饱尝了古商城的美学大餐。

由于陆路交通的改善和发达,依靠水路航运而繁荣的水码头,就在不知不觉中衰微了。二十年前的感觉,那种落寞和冷清,正是源于这种经济凋零。当年我曾为这座深藏着旅游价值的古城而深深地惋惜,现在,洪江也迈出了旅游开发之步,小巷开始有导游带着游客的嘈杂,使这座古城重新获得了喧哗。

过去被高墙封闭的院落,为旅游者打开了,在旅游公司的导游带领下,我们似乎置身于清末民初的洪江。躲藏在缤纷的大墙里面的生活,活生生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。这些令人仰止的大墙里,曾经有20多家钱庄,在高墙保护下的“窨子屋”里,赫然展示着主人建造的避难地洞,更有些钱庄建有逃生的秘密通道。清末这里就设立了电报局,此外竟然还有十几家报纸……躲藏在湘西腹地的这个商埠,在那个时代处于一种何等前沿的位置!

繁荣的经济的高墙,自然催动着文化的提升,也孵化了浮华而奢靡的生活。狭窄的庭院里构建的雕梁画栋的戏台,如今让人仍然仿佛听到古化石般的傩戏的锣鼓,听到辰河高腔女旦凄绝的清唱和唢呐嘶哑的伴奏;也见证了汉戏班子在古镇的留连盘桓,记录了远来的京剧明星的新戏装在排场的汽灯下的闪耀。然而小巷深处,也有匆忙的猥琐的身影,和隐隐的乌烟瘴气……

经济和文化从来就是不可分割的。我走过国内外的许多旅游景点,少有如此密集的高墙深院,形形色色的门楼和廊桥,承载了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历史。那些被踩光的石板踏步、那些长了青苔的水缸、那斑痕累累的粉墙,都深深融进我的梦里,成为记忆深处删除不掉的碎片。

我暗暗地祝福这缤纷的大墙,在新的旅游经济的唤醒下,去迎接新的辉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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